“急什么?三日之内有人必会落子。”
魏璋颇为悠闲,却急坏了沈惊澜。
一旦薛兰漪真的把魏宣救出京城,他们和先太子汇合盘踞西境,必会如虎添翼,危及圣上。
沈惊澜坐不住,“你起码告诉我,你我如何部署应对?”
“应对……”
魏璋执起手边的小琉璃瓶,对烛观赏。
里面盛放的正是当初被咬掉鱼鳞的小红麟鱼,如今被魏璋养得珠圆玉润,小瓶子都有些容不下它。
它心气高了,就爱蹦跶。
魏璋微斜瓶口,红麟鱼便一跃而起,翻腾进了透明大鱼缸里。
鱼尾摇摆,肆意游弋,很是得意。
魏璋执枯草逗弄着它,漫不经心道:“放之,任之。”
“放之任之?你打算放过他们了?”沈惊澜震惊不已。
魏璋发现他当真不是钓鱼之人,跟他多言倒不如去做些更有趣味的事。
他敛衽起了身,“旁的事你不用管,你只要知道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肆意妄为付出代价。”
话音沉稳而阴郁,沈惊澜知道魏璋不是什么善罢甘休之人。
他心下稍安,目送魏璋离去的背影,“话还没说清楚呢,你去哪?”
魏璋侧过脸来,弯起唇角,“喂鱼。”
今夜良辰美景还余半宿,不该辜负。
鱼儿还是要喂饱,翻出的水花才漂亮。
魏璋推门而去。
沈惊澜不明所以独坐在原地,忽地,鱼缸中响起激烈的浪花翻涌声。
他回过眸,正见鱼缸里缕缕血丝蔓延开。
鱼群在汇聚、撕咬那只外来的小红麟鱼。
那红麟鱼许是在琉璃瓶里娇养太久了,虽是漂亮,却再难抵挡外界的风霜。
鱼鳞碎了,尾巴断了,狼狈不堪地一次次浮出水面,朝着魏璋的方向吞吐空气,似在向魏璋求助。
而魏璋已踏着月光,消失在了夜幕中。
崇安堂外的小巷很黑。
薛兰漪做的两盏丑灯笼,后来被挂在后院门外,依旧日日点着,可今夜却没亮。
魏璋跨过门槛时看不清晰,一脚踹到了守夜的门房。
门房鼾声未尽,忽见黑压压的人影当前,吓得连滚带爬跪到了魏璋脚边,“老奴惊扰世子,世子恕罪。”
“薛姨娘呢?”
“薛……薛姨娘?”
世子话少,偶然开口问的都是青阳。
怎突然问起什么薛……
门房突然反应过来,“没瞧见回来,世子找薛姨娘可是有什么吩咐?老奴去办就是了。”
吩咐?
魏璋好像也没什么要吩咐的,缄默着进了院子。
院子里还要更静些。
小厨房冷锅冷灶,常年煨着红豆粥的炉子熄了火。
寝房的窗户黑漆漆的,也未见灯下绣花的侧影。
目之所及都像死了一般。
魏璋望着空荡荡的院子,竟不知下一步该往哪迈步,一时驻足。
良久,肩头的狐裘被温柔轻抚了下,熟悉的百合香钻进鼻息。
魏璋下意识转过头,身后空无一物,只是一阵夜风迎面吹过。
几片白色花瓣被裹挟着飞向他。
魏璋歪了下头,花瓣与他脸侧擦过,飞去了他抓不住的地方。
眼前又是一片空寂。
他抬眸寻着风动的方向看去。
远处山岗上倒热闹,数不清的白色花瓣在空中盘旋、飞舞,而后被一阵长风送去了老宅的方向。
远远看着,百合花瓣在山顶和老宅之间架起了一座天阶。
看来,兄长在南山种的百合等到了他的赏花者。
看来,薛兰漪落子的心比他想象得还要急切。
可惜,开场戏原是牛郎织女这样烂俗的戏码。
无趣。
魏璋鼻间溢出一丝不屑,缓缓退了两步,转身而去。
地上飘落的花被官靴碾成了泥。
刚走出几步,披风便被廊凳上的花枝绊到了。
魏璋颇为不耐,正要扯开衣摆。
那盆百合花的花瓣却迎着魏璋渐次绽开。
花瓣水润白皙,花心是明媚的鹅黄色,宛如一张笑脸。
魏璋脑海中一个画面闪过,不觉伸手去触碰花朵,手悬在半空中,却又屈起指尖。
“哟,姑娘的百合花开了!若是世子看到,定然欢喜!”
此时,回廊尽头传来柳婆子的惊呼声。
夜色太浓,柳婆婆只依稀看到个人影,以为是姑娘在侍弄花草,提着浇水壶莽头冲到近跟前,才看清魏璋的脸。
斑驳的树影在他脸上摇曳,自有一股不容僭越的威压。
柳婆婆赶紧退了两步,折下腰来,“老奴眼花,世子恕罪。”
半晌,未有人回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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