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这枚硬币还有另一面。
刺杀,这个冰冷的词汇突然跳入谢乔的脑海。
是的,当她背负起这样的恶名,当她成为旧秩序最坚决的掘墓人时,刺杀,必然会如影随形。
那些被她筛掉的腐儒、豪族,那些汉室的死忠,他们无力在正面战场上对抗她,就必然会诉诸于最卑劣的手段。
可是,古往今来,历史上的名人,哪一个试图扭转乾坤改变世界的人,没有被刺杀过?
秦皇扫六合,荆轲的图穷匕见几乎成功。
曹操权倾朝野,许都之内暗流汹涌,吉平、董承之流从未断绝。
想要改变世界,就要有被世界反噬的觉悟。
政治,就是这样残忍的。
政治从来都不是温情脉脉的请客吃饭,更不是风花雪月的咏叹调。
幸运的是,这个时代没有远程枪械,没有狙击手。刺客所能依赖的,不过是短兵相接的勇气与技巧。
只要她足够谨慎,将安保措施做好,生存下来的概率就很大。她不能死,至少在新的秩序建立起来之前,在这一辈孩子长大之前,她绝不能死。
到现在为止,可以给标签定性了,往后都不必再纠结了。
标签的存在是既定事实,标签没有那么重要的,允许它的存在,允许它时不时跳出来给你使绊子。
刻意的去追求高民忠,没有意义。至少现在是这样,至少战时阶段是这样。
战时,最重要的,是倾注所有的资源,不惜一切代价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。牺牲是必须的。甚至牺牲他人的利益,也是必须的。
这就是政治。
政治,是不见血的战争。
就在这时,谢乔眼角的余光瞥见系统面板上的数字跳动了一下,民忠值又回升到了63点。
可见,民忠并非在持续下降,而是在变化,上下浮动。
这意味着,在她看不见的地方,在这座城池的街头巷尾,两股力量正在抗争。
有人在咒骂她这个反贼,也有人,在为那碗救命的热粥而争辩。
很好,有抗争,有较量,就说明思想没有完全僵死。
谢乔突然觉得欣慰。
她不需要所有人都爱戴她,她甚至不需要大部分人理解她,理解她那些超越时代的宏大构想。她只需要埋下一颗种子,让争论发生,让思考发生。
只要人们还在争辩,还在比较,只要还有一个人,就说明她的所作所为还没有完全被恶名的标签所掩盖。
她做的就是值得的。
从今往后,她将不再去追逐那些蝴蝶般的民心,她要做的,是把自己这棵梧桐树栽得更深更稳。无为而治,顺其自然。
只要她这棵树足够高大,足够繁茂,能为树下的人遮风挡雨,提供荫蔽和果实,那么,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凤鸟,选择在此栖息。
一匹快马,直奔长城沿線的营房。
塞外的风光,永远是粗粝而单调的,但此刻的长城营地,却是一派迥异于印象中边塞苦寒的井然景象。
这里是軍戶聚居地。
屋舍俨然,夯土墙壁厚实坚固,屋舍之间,阡陌交通,宽阔的土路足以让两辆马車并行。
路边,有妇人正蹲在自家门口,一边闲聊,一边缝补着衣物。
不远处还有几个总角小儿在追逐打闹,清脆的笑声传出很远。
更远处,是大片被精心开垦出来的屯田,绿苗成片,引来的渠道水在田垄间静静流淌,闪烁着粼粼波光。
一群结束了晨练的軍士,正赤着上身,喊着雄浑的号子,进行着器械训练。
长矛如林,盾牌如山,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,充滿了力量感。
他们的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,肌肉線条饱滿结实,眼中没有麻木,只有饱食之后才能拥有的精气神。
起初,当軍戶制度颁布时,应募的流民百姓心中充滿了疑虑。
前朝的軍戶制度,是一道世代相传的枷锁,一旦入籍,子子孙孙便永世不得脱离,沦为朝廷的战争消耗品,死在不知名的角落,连一块墓碑都不会有。
然而,主公颁布的新军戶制度,却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。
它不仅写在纸上,刻在长城内侧的墙壁上,更得到了最严格的落实。
就在今年开春,营中便有数十户人家,因家中有军士年满五十岁,达到了制度规定的退伍年限,便在长城都尉黃意的亲自主持下,举行了隆重的退伍仪式。
他们自动脱离了军户籍,恢复了民籍。
不仅如此,每一户退伍的家庭,都迁入繁华安稳的榆安城,分到崭新的屋舍,并得到了三百石粮食的抚恤。
这一幕,被所有军户看在眼里,记在心里。
亲眼见证的现实,胜过千言万语的许诺。
这让越来越多的百姓相信,主公治下的军户制度,不再是枷锁,而是一种可以托付身家性命,甚至荫及子孙的荣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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