庭院里仆役穿梭,搬运着瓜果酒水,显然是在准备午饭。几个仆人瞥见他,脸上掠过一丝狐疑,又看他步履从容,神色自若,对宅邸路径熟悉非常,竟无人敢上前阻拦询问,只当是哪位不常见但身份尊贵的访客。
祁渊也无所谓是否被人看见,在做下人的那两个月,虽然主要都在伙房和庑房活动,但托那个叫青杏儿的福,没少使唤他在内宅跑腿。眼下他目的明确,径直穿过前院。
不消片刻,祁渊在一栋气派书房前稍驻足。
雕梁画栋,那江家老爷目不识丁,凭借买地做生意赚了钱,如今加倍要补偿自己没有机会读书的遗憾,建下这书房供自己唯一的儿子江韶柏用,只可惜,他这娇养的儿子委实不上道,眼下,这书房里吵吵嚷嚷,可不是读书写字的动静。
祁渊立在外面听了一会儿,似乎这江韶柏刚解了禁足,他爹又出门办事尚未归来,便起了心思,正派小厮翻找银两,预备饭后溜出去寻欢作乐。
祁渊一哂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,虽他嘴上对沈鱼说是来找人算账,不过就那个蠢东西还不值得他单独跑来一趟。
祁渊声影一闪,径直走向江家老爷江吉惯常处理私密事务的厢房,推门进去。
午后时分。
江家老爷江吉刚谈妥一桩要紧生意,带着满面红光回到家中,也径直往厢房走去,要找账本记下。
厢房内,檀香袅袅。
甫一进门,江吉就察觉出不对。
早上出门还整齐的屋内此刻一片狼籍,箱笼大开,而他的太师椅上,端坐着一个人影。
那人背对着门,脊背挺拔如削,一手随意搭在扶手上,一手堪堪承下颌上,十足的闲适。
午后日头斜照,他狭长的影子便如一把锐利匕首,斜插在整个屋子中央。
“谁?!”
江吉一声惊恐断喝,下意识便喊:“来人——”
“江老爷,”椅中人缓缓转了过来,声音不高,却让江吉心头一跳,后半句生生咽下。
祁渊淡声:“久候了。”
江吉眯眼细看,只觉得面熟。可他每日接洽之人诸多,一时却想不起是哪个,强稳下声音问:“敢问阁下姓甚名谁,私闯江家所谓何事?”
“我是谁不重要。”
祁渊姿容侃侃,“来江家不过是想麻烦江老爷一桩小事。”
江吉警惕:“何事?”
祁渊修长手指一勾,抽出一卷账本,随意丢在桌子上,“兴初十七年,渭南大旱,朝廷免赋税,拨赈灾粮,命各县上报田亩损毁数目,”
他指尖轻点账册,“江家报了300亩良田旱毁。可是一眨眼,在这张土地账上,这三百亩旱毁的田地却长了百斤冬葵子,卖给卫所,为江家入账千两。”
“自此江家以此为基,买田置地,压榨佃户,如法炮制十余年,才有了如今这家业。我说的可对?”
“你血口喷人!”
江吉脸色骤变,想即刻喊人进来把这人绑起来打杀了,却在对上对方那双洞悉一切、毫无波澜的眼眸时,心猛地沉入谷底。
对方是不怕他这些的。他敢堂而皇之坐在这里,必有倚仗!
江吉无可奈何恨声道:“公子刻意等到我回来,恐怕真正想说的不是当年的这桩事。”
祁渊缓缓起身,挺拔的身姿带来更强的压迫感,一步步逼近。
“江老爷是聪明人。”祁渊在江吉面前站定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,“你我本无冤仇,我此来,也非为毁你江家根基。”
江吉眼中闪过一丝不定的微光。
“五百两银票,”祁渊语气不容置喙,“买我所知的这些消息,江老爷以为如何?”
五百两!江吉心头剧痛,眼角抽搐。这无异于剜肉!然而,想到那本要命的账册,想到对方深不可测的背景……破财消灾的念头瞬间占据上风。他喉结滚动,艰难地挤出声音:“好……好说……”
他步履缓慢打开房中暗格,如数取出银票。
祁渊看也未看,轻松收入怀中,大摇大摆向门口走去。
待走到门口,又补了一句:“对了,我在这房中等着也是无趣,顺手拜读了您为令郎捐官准备的陈情书信。”
江吉瞬间目光惊疑。
祁渊唇角微勾,轻飘飘道:“两千两,买不到什么像样的京官。江老爷还是……再斟酌斟酌。”
江吉浑身一僵,只觉面前人身份愈发深不可测,明知不会得到回应,还是忍不住道:“你到底是谁?”
祁渊没有回答,阔步走出去。
刚出厢房,便与兴冲冲从溜出来的江韶柏撞个正着。
江韶柏挺着刚吃饱的肚子,手里攥着翻出来的银钱,一脸得意,抬眼看到祁渊,先是一愣,随即认出,“你怎么在这?”
祁渊不屑分其一丝眼神,径直前行。
被无视的羞辱感让江韶柏勃然大怒,他猛地横跨一步,拦住去路,脸上满是轻佻的恶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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