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条雪尾断落,带起的血雨洒在他脸上,湿冷渗骨。
银尾散尽,满地碎尾。
——求你,不要!
幻象崩碎的剎那,望川泽骤然狂风大作。
猩红鬼火自晏无涯掌心狂窜,烧得脚下枯草尽数化灰。他双目赤红,浑身魔气翻涌如浪,额上青筋毕现,彷彿下一瞬便要失控杀人。
他从未如此暴怒过。
「她将我他妈当什么?」
手中鬼火炸裂开来,轰然震断一旁古木。
尾璃几乎是尖叫着惊醒的。
脸上、脖颈都是泪痕。双腕的皮肌完好无缺,却似真被刀划过似的颤抖不止。她缩起身子痛哭,指尖死死扣住土地,狐火暴起、又倏然溃散。七尾自背后骤然张扬,又因灵息混乱而颤动如狂。
晏无寂睁眼时,瞳孔仍紧缩如针。
他大口喘息,额上冷汗未乾,一掌擒住身侧尾璃的手腕,目光疯狂,低吼出口:
「你的尾巴呢?」
他瞬间扯下她衣裳后襟,数尾完好如初地扬起,银白闪光。可他仍不信,仍一条条摸过去,一寸不放过地检查她的尾骨、尾根,指尖微颤,声音低哑:
「……没事……你没事……」
三人魔息与妖力错乱,整片古林山禽四散,地气翻涌。
尾璃先是本能地想推开晏无寂,然而那男人的手臂如铁钳般紧箍在她腰上,根本推不动。她挣扎无果,反而更崩溃了,哭声骤然转急,终于紧紧抱住他,像抱住最后一根浮木般颤抖不止。
晏无寂低头看着她,眼里映着她满脸的惊惧,心头翻江倒海。
不远处,晏无涯的怒气仍如山呼海啸。
他的鬼火乱窜不止,一掌轰出,将十丈开外一整片焦林烧得枯烟直冒。
晏无寂终于深吸一口气,定住心神。他眉头紧皱,先看了眼怀中仍哽咽的尾璃,又转向面目狰狞的弟弟,沉声道:
「那是幻象。」
他语气沉稳却带着难掩的压抑,「而且不是普通迷心术。」
「你们看到了什么?」
尾璃脸上掛着未乾的泪痕,嗓音颤得厉害,唇瓣张了几次,才哑声开口:
「我……我看见您……」
她哽住,手缓缓落至自己的双腕,像是确认那上面并无伤痕,才颤声道:
「您……用魔刃割我手腕、放我的血……一点一滴……那感觉……很真实。」
晏无寂脸色陡然一变,身形如被雷劈中般僵住。
他的手下意识握紧,指节泛白。
晏无涯闻言,也终于站定不动,怒气在那一瞬间像被水浇熄,取而代之的是错愕与狐疑。
「这……这一听就不对劲。」
他扫了尾璃一眼:「你何时见过他杀人还用刀?」
「他向来是一念焚魂、碎骨无形,怎会搞什么割腕放血这等婆妈的把戏?」
尾璃听罢,眨了眨泛红的眼眸,抬头望向晏无寂,又一头扑进他怀里,紧紧抱住不放。
晏无寂抱紧了她,低垂眼睫,沉默片刻,终于开口:
「这望川泽……应是以情绪为食。」
他目光微转,凝视晏无涯:「愤怒。」
又垂眸看向怀中仍颤抖的尾璃:「恐惧。」
他思及那属于他的幻象,那自断九尾的尾璃,教他心脏似被生生捏碎。
——最后补上一句:
「还有悲慟。幻象愈真,情绪愈盛,也愈能滋养它,使它四季长春。」
「一般人……若是醒不过来,便以生命献祭。」
「什么邪门玩意儿!」晏无涯骂道,「那如今龙骨呢?」
晏无寂望了尾璃一眼。
她便退出他的怀抱,盘膝坐地,双手指尖轻触虚空,妖力在掌心凝聚。狐火跃动,一圈灵息自她周身荡开。
片刻后,她眉心微蹙,睁眼道:「不在这里。」
「不在?」晏无寂声音微沉,「那在哪?」
尾璃静默一瞬,似在辨别那缕游离不定的气息,终于开口:
「断魂山。」
晏无寂眸光一凝,随即道:「断魂山?离这里不过百里。」
尾璃秀眉轻蹙,语声低疑:「可……我感觉它在移动。」
她指尖悬于半空,妖息微乱,似乎在追逐那气息的流向。
晏无涯闻言,咬牙低声骂道:「那便是有人在动它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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