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蝉鸣(2 / 3)

凉的小事。

沙发上坐着一个异常冷静的男人,他的眼睛直直盯着茶几上的手术单。白色的衬衣在暖色灯光下显得格外突兀,衣袖挽起,手臂上的青筋暴露,指腹上的薄茧滑过杯壁时,动作干净利落,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。

孟盈站在桌前看清了这一幕,整个人瞬间颤抖起来,发疯似的夺过许峰手中的杯子,重重摔在地上。她的声音比破碎的玻璃还要尖锐:“是你!是你重男轻女!你从来不反思自己,你和你母亲像凶手一样围剿我和我的孩子!”

“你真的变了,许峰。”

“在大队的时候,你说过会好好对我的,结果呢?”

“你知道听听是女孩,就和你妈一起指责我。你虽然没说话,却像个圣人一样,把所有指责都推给她,你就是一个操控者,躲在背后当你的天使!”

“你从来没有关心过听听,以为出点钱就万事大吉,从此可以不管不顾了对吗?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!”

撕裂的悲嚎声,与当年在产房时别无二致。说完,孟盈瞬间瘫坐在地,地上的玻璃碎渣扎进手掌,却远不及丈夫的冷漠锋利。

“你先冷静一下,医院还有事,我先去处理。”许峰站起身,跨过地上的孟盈,拿起外套出了门。他没有关门,半敞开的门缝里,冷风呼啸而过。地上的女人头发散乱,发丝沾着泪水,血红的眼睛里涌出悲情的决堤,撕心裂肺的哭喊声,响彻整栋楼层。

楼下的男人脚步匆匆,未曾回头。过往的深情,在此刻消失殆尽。

江頖担忧地望向许听的房间,使劲摇晃树枝,树影缓缓落在窗前。

卧室里,许听听清了这一切。她手上空无一物,只有耳朵上的人工耳蜗紧贴着肌肤,那狭小的温度,拥抱了她的无助。夜里的吵闹声不断,那扇窗户上,渐渐映出一张洁白的小脸。月亮的光线照清了她的脸庞,许听没有打开窗户将屋里的声音放出去,她独自承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“声响”。那些伤人的话会像烟雾一样散去,只有听不懂的人才会在寂静的夜晚反复回味。

江頖站在楼下,听清了这一切。有些伤痕,从一出生就开始隐隐作痛。那根剪断的脐带化作无形的枷锁,反复勒着她——挣扎与不挣扎,都会痛。

有时候,人们会痛到忘却过去的伤疤,总以为在梅雨季时能安心睡个好觉,却不曾想,灌溉伤痛,只需要一滴水就足够了。哪怕是泪水,也会像铝水一样浇在心上,烫出永恒的印记。雨天的安全感,就是将自己封闭起来,全世界只剩下自己。这种自足的安全感,在许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。这一年,她六岁了。

出生在夏天的孩子,却总在秋季悲怀。蝉鸣聒噪、万物繁茂的季节里,她一直在回味成长中的痛苦。坚韧并非一味顽强,柔软的韧性,才是化解苦难的配方。

江頖驻足在楼下,与窗后的小身影遥遥相望。曾在某一刻,他们都在默默祈愿:如若有一个人能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,相互陪伴,就好。

未干枯的眼泪,比悲伤先一步抵达。下一秒,他再次被卷入另一个时间点。

2011年,秋。

京市的天气,从树叶茂密逐渐转为凋零。街道上散落的落叶沾在过路人的脚下,遇到水坑才悄然褪去。江頖站在婚纱店的橱窗前,街上的路灯将这片区域照得格外清晰,石砖上的纹路历历可见,有几块石头上还留着旅人的足迹。唯独这扇玻璃窗,江頖总觉得蒙着一层灰尘,模糊了视线,只有窗后那件白色的纱裙清晰映入眼帘——洁白的蕾丝舒展铺在地上,身后的路灯与皎洁的月光一同洒在裙摆上,可他始终不敢抬眼,望向纱裙的上半身。

江頖无奈地叹了口气,缓缓转过身,靠在橱窗左侧的墙上。黑色的西装外套与身后的白纱仿佛紧紧相连,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弹着玻璃,目光投向远方。

十四年了,周围筑起一栋又一栋高楼,时代变化飞逝。这条街道名叫南江路,路的两旁种满了杏树,就像他从未离开过南江一样,在这里,他获得了短暂的栖息。最近母亲安排的相亲越来越频繁,江頖无奈,只能暂时躲在这里。

时间太久了,江頖有时候也记不清自己苦苦寻找的理由。这些年,他兢兢业业地工作,忽略掉生活中所有的浮萍,唯独在寻找许听这条路上,他始终迈不开脚步,像被牢牢扎根在原地。他用尽了所有手段,却始终没有线索。可他确信,许听一定还活着,他不敢去想“死亡”这个议题,那是他无法承受的崩塌。

秋风拂过脸颊,冷峻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挣扎。在寒风萧瑟中,他不断重复着:“听听,一定还活着。她在等着我,她肯定还没存够车票钱。”

颤巍巍的话语落在脚步里,他跌跌撞撞走回车里,从公文包里拿出药,狼狈地吞咽下去。瞬间,眼睛布满血丝,模糊了眼前的杏树,他无助地靠在座椅上,闭上了双眼。

突然,身旁的杏树激烈摇曳,树叶刷刷落下,将整辆车包裹。时间瞬间翻涌,两个相同的身影,此刻正坐在这辆车里。

有时,江頖也会怀疑,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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